那张家二叔,虽是普通农民,但却很有一番见识。
在这危急时刻,他发现他们大都用的是老洋炮一类笨家伙,放一枪就要往枪筒里装药,远远不能更有力地杀伤敌人。
『老洋炮』,也叫“围枪”,是东北农村一种装药打铁沙的民间猎枪。
“来来来,大槐、二槐、老疙瘩,”他招呼带来的三个人,“麻溜点儿,把马车上缴获团丁的枪啊啥的都卸下来,交给弟兄们,让他们狠狠揍这帮小鬼子!”
『麻留点儿』,土话,就是赶快点儿。
那三个人不敢怠慢,很快就把车上那些三八大盖,还有冲锋枪和一挺歪把子机枪卸了下来,猫着腰送给了那些手握老洋炮的土匪。
云峰好一见,分外高兴:“哎呀,这太好了!有这么多硬头货,咱们就如虎添翼,可以打败小鬼子了!”
他把那挺歪把子机枪抢了过去,对那些崽子高喊着:“哎,家巴什不好的,赶快过来换成大盖炮,我用碎嘴子顶住日本子!”
『大盖炮』,土匪黑话,三八式步枪;『碎嘴子』,就是机关枪。
他迅速把机枪架在沟沿上,瞄准远处的敌人“突突突”地扫射过去。
真是人巧不如家什妙,这一排子弹打过去,眼见着又有三四个鬼子从马上大头朝下摔了下去!
“大老蔫!”云峰好又扭头下令,“你到马车那边看看,把飞子供足喽,最好有手榴弹啥的,快给拿过来!”
『飞子』,土匪黑话,就是子弹。
大老蔫答应了一声,返身就向马车那边跑去……
【4】
“什么什么?”牡丹江市区大街的面包车上,黄运兴擎着手机,显得有些发毛,“韩晶老人住院了?哎呀,她什么病啊?要紧吗?”
市文联的朋友告诉他,老人最近偶发感冒,高烧不退,正在医院救治。
这对黄运兴无疑是当头一棒,他挂断手机,不由得叹了口气。
开车的小张问他:“老人病成这样,咱们还去吗?”
黄运兴擎了下眼镜:“你说呢?”
“我看得去,”他目光直盯着前方,“既然到了这地方,咱就该去看她老人家。”
黄运兴听他这样说,心里感到纳闷。真没看出来,这个小90后司机,竟然对“革命老前辈”还有如此一种质朴的崇敬之情。
大街上,车水马龙,熙熙攘攘。
街道两旁,虽然也是任何大中城市都司空见惯的高楼大厦,但由于这座北方城市周围是哈东广阔的林区,很少空气污染,所以各种建筑多为浅色调。
特别让黄运兴感慨的,市区里上个世纪五六十年代的旧房已大部份改建,城市规划得好,管理也很到位,给人一种清新、洁净,亮亮堂堂的感觉。
“唉,真是阴差阳错。”黄运兴感慨地说,“一年前,她要是不去加拿大看女儿,我们的电视剧里,早就把她的故事写进去了。”
“是啊,我听说了,”小张附和着,“这让雷导老遗憾了。不过,多亏马总决定拍续集,现在把她的传奇故事写进去也不算晚嘛……”
在牡丹江市医院,黄运兴终于找到了抗联老战士韩晶。
但是,万万没有想到,这位历尽沧桑的老人,已被送进重症监护室,生命垂危,吉凶难卜了……
在黄运兴失望之时,好在见到了老人的孙女,稳重秀气的80后关月红。
关月红三十多岁,吉大历史系毕业,是牡丹江市政协文史办的干部。
她不仅对东北抗战历史了如指掌,而且由于爷爷关山明和奶奶韩晶的亲历亲为,还对抗联从兴到衰的历程有深入研究。
她看黄运兴见奶奶病重,很是焦虑,就告诉他:“请放心,我不光了解奶奶艰苦年代的斗争经历,而且还有老人家的一本私人笔记。相关情况,我完全可以帮你提供。”
“好,这太好了!”黄运兴还没说话,制片小张却喜出望外,拍了下巴掌,“那你能把这本笔记借给咱们编剧,让他仔细研究研究吗?”
“不,这可不行。”关月红温和地笑笑,“这是奶奶这次病重,才交给我保管的。这么多年了,来自全国不少采访者专程拜访,她都从未透露过。”
事情很明白,一般情况只能口头介绍,但不可以直接看那本笔记。
她这样一说,反倒吊足了黄运兴的胃口,使他探秘的心理急剧倍增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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