纪芹猛地坐起来，盖在脸上的书滑下来。
她没接住。
“吧嗒”一下，掉在地上。
从书页里掉出了一张照片。
是先前署名“纪明光”的寄过来那张全家福。
她弯下身，拾起来。
正中间的男人脸与纸上报道的遗像中一模一样。
纪芹手捂住眼睛，在一片黑暗中，脑子里又出现的一幅画面。
黑色打扮的女孩站在空无一人的灵堂。
灵堂正中央摆放着一男一女的遗像。
女孩仰着头，眼睛通红，眼角染着泪，却在笑。
“爸，妈妈跟着你一起去了，到了那边，你见到她，记得要道歉哦。”
灵堂空空荡荡，只有她的声音在回响。
“爸，我是你一手调教出来的，往后的纪家，我总不让你失望就是了。”
说完，她上前，取了三支香，点燃。
“纪芹。”
门口有人，是个少年的声音。
她回头，烟香缭绕，眼前一片模糊，什么都看不清楚。
只有少年的轮廓。
只有他的声音。
“纪芹，不要难过。”
“纪芹，我还在，永远在。”
“你只是我的纪芹。”
那声音如天外传来，缥缈绵长，似真，又似梦。
纪芹做了个深呼吸，松开手的刹那，阳光漏了进来。
突然，视野之中出现了一双鞋。
温润的男人声音从头顶落下来：“纪芹。”
惊慌之时，她把照片夹进书里，放好，再抬头。
是顾敖。
有那么一瞬间，他的脸与记忆里的少年重叠，一样的眉目温柔，如三月花开，满眼春红。
“姐姐！”
纪芹回神，看向他身旁的小娃娃。
“怎么了？”
“我五点的飞机，马上要走了。”
所以把小娃娃带过来交给她。
“哦。”
顾敖掌心扣在小娃娃头顶，眼角的余光却瞄向纪芹：“我不在的时候，你听话些，别惹麻烦，知道了吗？”
奶声奶气的童音在回应他：“嗯。”
他却“嗯哼”了声。
纪芹瞥了他一眼：“干嘛？”
顾敖垂眸：“你呢？”
哦，刚才那句“听话些”也包括她了？
纪芹弯起嘴角，抬手拽住他黑色短袖的下摆：“担心我，那你别走啊。”
顾敖刚要说话。
她抢了先：“又要说我无赖是吗？”
他扯了下衣服，让她的手松开：“挺有自知之明。”
“我说认真的，”纪芹敛去笑，表情正经不少，“你早点回来行吗？”
顾敖蹲下，与她视线平行：“既然你喜欢我，又舍不得我，为什么不跟着我一起回京城？”
“京城”两个字，让纪芹脸色骤变。
冷静了大约两三秒，她又恢复了玩世不恭的模样：“南湾市不好吗？山清水秀，花前月下，是谈恋爱的好地方。”
小娃娃待在一旁，无聊死了。
他想，爷爷要走就走嘛，怎么说这么多话。
热。
“姐姐，”他顶着顾敖锋利的眼刀，忍不住插嘴，“我想喝AD钙奶。”
麻将馆里有个冰柜，不过里面都是矿泉水、可乐、雪碧或者啤酒。
纪芹扭头：“老周！”
她在喊隔壁烟酒店老板。
“诶，”老周探出头，“什么事？”
“你那儿有AD钙奶吗？”
老周一脸懵：“什么奶？”
纪芹“啧”了声，问小娃娃：“牛奶行吗？”
烟和酒都是成年人的玩意，老周那儿估计没有AD钙奶。
小娃娃点头：“好。”
在奶奶这儿，他可听话了。
因为在家里，爷爷虽然嘴硬，可奶奶说什么，他都会听。
站在奶奶这边准没错。
“老周，拿瓶奶，一会儿我过来结账。”
把孩子支开也好，下面的话有点少儿不宜。
纪芹重新看向顾敖：“刚说到哪儿了？”
AD钙奶打断了她的思路。
想了想，她记起来了：“对，谈恋爱。”
顾敖笑笑：“你谈恋爱还要分地方？”
“那当然，”她身子往前，凑过去，“京城人太多了，如果晚上我想跟你在车里……容易被人发现，南湾市就不同了，像竹林苑这儿，到了晚上九十点，基本就没什么人在街上了，我们可以放肆大胆做想做的事。”
他目光热烈了些：“需要玩这么大？”
纪芹挑眉，往后坐了些，与他拉开距离：“你想哪儿去了，我说做想做的事，只是亲亲抱抱，没有其他，如果有，那是你想歪了。”
顾敖：……
他无话可说。
刚刚的确是想了些不该想的事。
他起身：“走了，这几天小家伙拜托你了。”
或许是方才蹲的时间有点长，迈开脚步的瞬间，顾敖的动作显得有些不自然。
纪芹得意的捋了一把头发，冲他背影喊：“顾医生，腿软啦，要不我替你揉揉？”
顾敖：……
想把她的嘴堵上。
他淡凉的眼神扫过去，纪芹很狗腿的补了一句：“错了错了，是蹲得腿软了。”
顾敖：……
还不如不说。
他不理她，走了。
林琛的车停在马路对面。
“四少爷。”
顾敖“嗯”了声：“我回来之前，把人护好了。”
他知道是谁，所以没接话。
等上车后，林琛才问：“那赵洪文那边……”
停车的位置很好，透过后车窗，能看得到麻将馆门口的情况。
纪芹去烟酒店结了账，抱着正在喝牛奶的小娃娃坐回到躺椅上。
顾敖嘴角上扬一抹弧度，用温柔的语气说出冷酷的话：“老东西要跟我杠到底，那就继续玩，玩到他认输。”
他的话，林琛言听计从：“是。”
突然，有震动声。
顾敖拿出手机，屏幕上有微信消息。
他点进去，新的朋友那边有提示。
微信名叫“我和顾敖最般配”请求添加好友。
不用看都知道是谁。
他点了“添加”，对话框里立刻跳出了一行灰色的字。
【你已添加了我和顾敖最般配，现在可以开始聊天了】
聊天？
算了吧。
小姑娘当着他的面都敢说出那些虎狼之词，转化成文字，还不知道会奔放成什么样。
才放下手机，纪芹就发消息过来了。
我和顾敖最般配：慢死了，才加我。
他的微信昵称就一个点，头像是黑色，从来没发过朋友圈，空白一片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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