章钰卿本想转身离开,奈何那声“钰郎”令人浑身骨头都酥了半边,实在迈不开腿。
“顾小姐!”
章钰卿的心嘭嘭直跳,面色通红,勉强定了定神,拱手道:
“小生不知小姐在此,唐突之处还望见谅,小生这就出去!”
想着自己一身酒气,赶了一天路身上也着实邋遢,说完就要落荒而逃。
若是此时的章钰卿神清气爽,说不定又会是另一番说辞呢。
“钰郎!”
只见那顾三娘一把扯开红盖头,露出巴掌小脸,泪如雨下。
章钰卿眼前一亮,还来不及为容颜绝丽的顾三娘惊艳,就被那巴掌小脸上的泪痕弄得手足无措起来……
“顾小姐这是怎的了?”
忍住将那可人疼的佳人搂进怀里好好疼惜的冲动,章钰卿急急道。
“好好地怎哭起来了?”见那人还在自顾自流着泪,我见犹怜的模样着实令人心神俱碎,章钰卿跺跺脚,上前蹲在顾三娘面前,极尽怜爱地说道:
“可是小生说错了话?”说完便狠狠朝自己脸上扇去……
章钰卿乃至情至性之人,崇尚嵇康之流的名仕,并非流连花丛的老手,这一巴掌是出于对眼前人的爱护和关切,情急之下的自然举动。
“钰郎,”顾三娘一把抓住章钰卿的手,泪水涟涟地说道:“钰郎可是不喜奴家?”
顾三娘长长的睫毛随着眼波流转而轻轻颤动着,如蝴蝶在翩翩起舞。
“怎会?小生对小姐一见倾心,此心天地可鉴!”
章钰卿急出一脑门汗,“自今早离别后,小生茶饭不思,满脑子都是小姐的倩影……”
早上那两大碗鲜香的馄饨早已被章钰卿抛诸脑后。
“然小姐如那天上的明月,小生只是地上的泥,你我二人云泥之别,小生不敢肖想……”
“况你我二人一无父母之命,二无媒妁之言,小生今日若是唐突了小姐,又置小姐于何地?……”
说到动情处,章钰卿声泪俱下,自己也开始感动起来。
想到父母之命,媒妁之言,此刻恨不能让父母插上翅膀带着官媒从天而降,章钰卿思及此,心里莫名地委屈,越发哭得情真意切起来。
“好!钰郎,奴家果然没有看错人!”
真是可惜了顾三娘的一腔心思,要是再坚持一下,章钰卿可就打算从了呢!
不过,人心总是经不起考验的,顾三娘大概也知道这一点,见好就收,不然再坚持一下又会是另一番结局了。
“哈哈哈哈哈!”
顾大郎爽朗的笑声从背后传来,惊得章钰卿一跳。
只见顾大郎双眸清明炯炯有神,脚步沉稳,哪里有一丝醉态!
见此,章钰卿哪里还不明白,这兄妹俩是在设计试探他!
想着自己刚才一诉衷肠都被听了个遍,顿时垮下脸来,脸上青一阵红一阵的很是难看。
“钰弟万勿怪罪!”顾大郎对着章钰卿一揖到底。
“今日舍妹回来时,对钰弟赞不绝口……舍妹已过二八年华,今年刚脱了孝,还未婚配,眼看已过了好年纪……州县里相配的好儿郎都早早订了亲……”
“父母不在,长兄如父,为兄见钰弟一表人才,出口成章,又未曾婚配,实在是难得的良配,心下着急,才出此下策……”
章钰卿遭人设计,虽然心中恼恨,但念及顾三娘,并不想多说,只想快些揭过此事。
闹了这一出,章钰卿正好借天色已晚,自己赶路一天劳累困倦需要沐浴休息为由,草草结束了这场闹剧。
一番折腾,待得沐浴更衣完毕,章钰卿一沾床倒头便睡。
少年人就是这样心大,什么时候都不影响他呼呼大睡。
那小厮可就不同了,他刚过十三岁,初晓人事,最是懵懂的时候,满脑子都是狐仙吸人阳气的场景,硬生生睁着眼睛挨到了天明,在“妖魔鬼怪不敢白天出来”的自我安慰下,才终于抱着驴子沉沉睡了过去。
一夜到天明,章钰卿神清气爽。
想到昨夜之事,心里还略微有些不自在,但看着眼前屋子里华丽的装饰,摸着丝滑的被褥,想着顾府的气派,人口的简单……
还有顾大郎看自己时满意的神情,以及顾三娘那梨花带雨的娇羞模样,章钰卿顿觉志得意满。
昨夜推杯换盏间,顾大郎已经知道了章钰卿的行程计划。
早膳时,顾大郎刻意提起为章钰卿准备了路资和马车,只望章钰卿能在此停留几日,待与顾三娘缔结良缘,二人便可一同快马进京。
如此,便可两全。
章钰卿推脱不过,最终听了顾大郎的提议,派小厮骑驴赶回渝县告知家中亲长,自己则留在顾府成亲。
事急从权,待金榜题名后再携妻回家向父母告罪。
嘿嘿,看起来是推脱不过,心里的窃喜可半点没少。
小厮心惊胆战地过了两夜,自是乐得如此,拿了顾府的打赏便骑着驴子头也不回地走了,那欢天喜地的样子好像成亲的是他自己似的。
当夜,章钰卿便欢欢喜喜地与顾三娘拜了天地,入了洞房。
鸳鸯被里成双对,红烛暖帐度春宵……
年少贪欢,次日醒来,已日上三竿。
章钰卿看着胸前的纤纤玉手、枕畔肤如凝脂的巴掌小脸,感受着那娇小的身躯传来的温度,回味着夜里的滋味,觉得自己快乐似神仙,连身上的每一根汗毛都是快乐的……
几天过去,夫妻二人整日花前月下,同进同出,你侬我侬,过起了孟不离焦、焦不离孟的幸福生活。
章钰卿快乐得将赴考之事全然抛到了九霄云外。
顾大郎乐得如此,自是不提;顾三娘压根没把这当回事,自然也不愿扫兴。
二人就这样平静美满地度过了九天……
这天,早膳时,顾三娘觉得肚里有些反酸,刚吃了两口猪油米粥便开始昏天暗地地吐了起来。
新婚夫妻正是蜜里调油的时候,章钰卿看着妻子难受的模样,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,却又无能为力,恨不能自己替了她去……
顾大郎若有所思地急急骑了马,亲自去镇上请郎中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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