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嗡……”
压在枕头下面的便携式个人终端按时按点的响了起来。
陈扬从深度睡眠中苏醒过来，伸手掏出个人终端，眯着眼睛看了一眼，新历515年4月1日，凌晨5:30，顺手把终端带到手腕上。
一翻身坐起来，窗外的天空已经微微泛白。
房间不大，只有十平米，摆了一张床一张桌子，还有个小卫生间。
陈扬走进卫生间，简单的刷了牙，拿起挂在镜子上的毛巾，接水打湿之后随便擦了擦脸，就当是早上洗漱了。
镜子里是一张年轻的面孔，密密麻麻的络腮胡子跟杂乱的长发连在一起，看起来仿佛凭空多了二十岁。陈扬的视线没有停留在镜子里的自己，而是看向了镜子右下角贴着的一张照片。
照片上是父子俩，魁梧的父亲和儿子并肩站着，父亲的右手搂着儿子，年轻英俊的儿子手里拿着录取通知书，面带微笑的和父亲合影。照片并不完整，左下角消失不见了，边缘有着黑色的烧灼痕迹。原本应该还有一张跟母亲的合影，只不过遗失了。
那是五年前的他。
五年前，刚刚考入海都大学历史系的陈扬十分向往的来到了海都市。这个成立于新历元年海港城市，五百年里已经发展成为世界上最繁华的城市之一。
海都市是新历元年之后规划建造的第一座城市，充斥着新时代的气息。清一色的纯白色，由高级材料建造的城中心五城区，是被誉为花园城市的星联典范城市海都市。而周边六城区，简陋，贫穷，这里同样是海都市。
海都大学就在中心五城区里，原本家境优渥成绩优秀的陈扬应该在海都大学顺顺利利的学习五年，在导师的推荐下进入某个和海都大学有合作的企业实习，一年后转正。接下来的人生就要靠他自己努力去拼搏了。
直到三年前。
陈扬停止了回忆，他拿起桌子上摊开的深蓝色工作服，到点了，该去干活了。
周边六城区除了滨海区因为临近海港区稍微繁华一点之外，其他五个区都是贫民区。这里居住的，都是那些渴望拼尽全力追求那一线留在海都市机会的外地人。
这里的地皮基本上都是城里那些大商人的产业，他们依照星联的法规，修建了这些“蜗居公寓”，出租或者出售给这些外地人，房租不高，水电自负，主要靠走量。陈扬辍学之后，搬离学校宿舍，独自来到这里买了一间蜗居公寓，暂时住在这里。
海都大学是星联前三的综合性大学，学费当然不低，能进入这里的学生基本上都家境殷实，更不乏富家子弟。而历史系，还有着大量子承父业的世家子弟。
“谁控制现在，谁就控制过去。”
占据星联上层的各个世家，基本上每一代都会出几个著名的历史学家。与其说他们在研究旧时代的历史，不如说他们在给自己家族寻找世代相传的必要性。
陈扬的同学里，就有号称万年贵族的都铎家族的成员，有号称祖上是万世师表的孔家，还有各自各样的大大小小名号的世家子弟。
当然，要是真的有外人问起，他们一定会很谦虚的告诉你，那都是旧时代的往事了，都随着旧历一起湮灭在新历元年之前了。随着星联在旧时代的废墟上崛起，我们都是星联平等的公民。
那一年，是旧历7012年，亦是新历元年。是灾难降临之时，亦是奇迹诞生之日。
同学中有不少人“发自真心”的想帮助陈扬，资助他完成学业，只是会有一些小小的“建议”。陈扬没有接受，理由是不想学历史了。
从那以后，陈扬消失在原本的生活环境中。他去了城郊六区干起了简单的搬运工，三年很快就过去了，原本意气风发的少年，连胡子也懒得去刮，每天干着简单粗暴的体力活。嘴边时常挂着的口头禅从“这就是人生”，变成了“莫挨老子”。
少年不识愁滋味，爱上层楼。爱上层楼，为赋新词强说愁。
而今识尽愁滋味，欲说还休。欲说还休，却道天凉好个秋。
晚上八点，劳累了一天的陈扬把赚到的一把零零碎碎的星联币揣进怀里，赶在街道上还有灯光的时候，通过自动存取款机器存到自己的账户里。
城郊六区有很多这样的自动网点，没人看守，也没有人会去打这里的主意。这里都是还有一丝渴望的人，没有被逼到毫无退路，不会去铤而走险。除了搬运工，还有不少在城里工作的人，买不起城五区的房子，只能租这里的公寓。每天乘坐自律公交进城工作。只要他们能够在海都市工作三十年，不被辞退，不被开除，就能拿着公司开具的证明带着全家加入海都市户籍。那个时候，他们就能拿着全家的积蓄进城买一间稍微大一点的房子了。
这里毕竟是海都市。
陈扬偶尔也会去彻夜开放的酒吧喝两杯，跟他在海都大学上学的时候跟同学去的高级酒吧根本不同。
不需要会员，没有隔间，没有漂亮的陪酒小姐，没有精彩的虚拟现实体验，只有厚重的汗味，轰鸣作响的老式发电机，劣质的烈酒，和纯粹的荷尔蒙发泄。
陈扬的络腮胡子很好的掩饰了他的真实年龄，他坐在角落里，端起一杯麦酒的样子，就跟其他人没有什么区别，甚至更加沧桑一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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