祁原见军医被请入主帐以为娇栀还有救,便叹“晦气。”
却听见帐中隐隐哭声。
军医出来,祁原忙问,“如何。”
“殿下正是悲痛时候,别触霉头的好。”
祁原不屑,“怎么,还是储君落泪?”
“是侍女啼哭,”军医叹气,“相伴一场,总是人心肉长成。”
祁原不说话了,娇栀再怎么不好,但是死者为敬,也不能过多批驳。
他放下心,又觉不真实。
这样轻易突然,这样快地,就没了?
他觉得他需要适应一下,以便迎接遇见娇栀之前的殿下的回归。
祁原此时还是不曾明白娇栀于圣洇流是什么,他固执天真地以为没有娇栀圣洇流就还是最初的圣洇流。
而实际上是不可能的,娇栀一死,圣洇流反而永远不是从前的圣洇流了。
死亡意味着终结,意味着永远的失去。
这就是刻在圣洇流心上的隐伤,再也不会复原如初了。
圣洇流忍着不落泪,悲痛都藏心底。
“殿下,还是让馥姝来吧。”馥姝眼睛红肿,先是哭自己没了娇栀是没了用处命不久矣,但哭着哭着,又想到娇栀生时的日子…那是多鲜活美丽的人?
竟然是这样红颜薄命,这样早逝!
她哭得伤心,引得周围侍女也是哭啼。
却见太子在给姑娘梳洗。
梳洗装殓,一般都是亲眷儿女来做,殿下,当真情真。
圣洇流给娇栀擦洗身子,又选了一套娇栀最喜欢的衣裳为她穿上。
“栀儿的首饰…”他说不了再多几个字。
馥姝会意,垂头拿了一个到太子面前。
“殿下,这些衣裳首饰,是跟着姑娘,作殉葬么?”
圣洇流一顿,好似还没从这个悄然而出的“葬”字回转过来。
“不,”他别过头,“留下来,孤要留个念想。”
馥姝觉得娇栀这么喜欢珠宝首饰,锦绣衣裳,定是更愿意在黄泉地府戴着穿着,而不是给太子缅怀……
正要犯上提一提,又听太子道:
“等到了太平时,孤再接栀儿回室陵…”
馥姝一震,再顾不得,哭咽不止,“殿下这般不忘,姑娘在九泉之下,也会欢欣。”
“殿下…”
圣洇流对她挥手,让她退下。
他怕他也忍不住,这些侍女多好,还能哭一场。
他又能做什么?
只能给她一些空幻的随葬,只有往后孤寂的皇陵……
圣洇流叫她们都退下。
“栀儿…”
妆奁里有一对嵌红玛瑙并白玉的金镯,金质的花纹精致可爱,白玉雕琢成兔,玛瑙正是兔眼和兔子藏身的树莓丛。
这对镯子,栀儿那天早晨还在嗔怪他,说:“给我这些又何用?”
“又戴不得,手上缚了密银链,什么都戴不得…”
“殿下只会这样逗我!”
圣洇流把镯子握在手里,心痛更甚。
“殿下,那姑娘该下葬了。”军医提醒,“落土为安,您在她生前疼她,怎么死后就不顾了?”
祁原也道:“那妖…姑娘,最是爱美,又怎么会容许死后容颜腐败,被心爱的人看见呢?”
圣洇流木然,点头,“孤顺你们的意就是。”
祁原:“……”
军医不说话,毕竟死了老婆的是太子。
随太子怎么说吧,太子是最痛的。
宠囚一死,太子悲痛但不并未乱规误礼,甚至比平素更守礼些。
也是,往昔宠囚不懂事,总在太子议事之时做些肤浅小把戏,惹得太子分心……
现下她死了。
也没人能叫太子分心了,不是么?
祁原本是该欣慰,但欣慰未几,就觉沉郁。
所以太子要独自一人去葬娇栀,他没多阻拦。
这件事,终于了了。
圣洇流再不相信再不情愿…但这件事,真的了了。
呼吸不再,体温渐失。
她真的……他想过是她逃,却不想不是生离,是死别!
祁原终于没有多言,他也不该多言!栀儿已经死了。
他们还敢再言娇栀一丝不好……他绝不放过!
晴空轰鸣,是天欲雨。
她来时亦是晴日,走时……
圣洇流遏制想念,有斜雨飘洒,沾湿衣襟。
娇栀躺在棺木里,面容如生,就好像只是睡着,脸庞还透微彤。
细雨侵浸,湿了她秀发乌云。
圣洇流将白纱盖在她面上身上,拉着运棺木的板车向不远的一处山壁。
山壁斜挂薜荔,遮住究底。
在晴光下缓缓摇拂,叶上沾细雨,叶底落虹霓。
阴晴前后相反面,圣洇流拂过,却见山壁里豁亮,有通幽居处。
他把棺木拉进去,对里面娇栀道,“栀儿,先避避雨。”
又道,“孤还想和你再待一会儿。”
外面雨水轻柔,没有声息。
像是水雾依偎草木,化成潺湲的梦津。
时间也似雨雾,漫漶着短长,模糊了边际,直到雨声渐起,滴沥有声。
雨喧声里,圣洇流低首静望,出神又迷茫。
这是他旧年与四哥寻的秘处,当年戎马倥偬,稍微闲暇都在打猎游兴,无意间竟发现这样的所在。
他听着雨声,外面地湿草滑,薜荔滴水。
“你喜欢这对镯子,孤该让你戴上。”圣洇流后知后觉一样,歉意地含着一点悲恨的笑。
是对命运。
他本想将娇栀停灵在此…但山川草木有终始,栀儿那样的自由人,定然不愿死后让躯体在人世受苦。
他也不能为自己私欲,就委屈栀儿……
金镯嵌玛瑙珊瑚,搭扣轻巧别致正是兔耳形状。
圣洇流打开搭扣,轻抬起娇栀手腕。
密银链泠泠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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