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……好我知道了,十五分钟内过来。”
通话末了,李禾打开车窗,迎着冷风又清醒不少,双眸浑浊,浮出疲惫,:“走,开车去华北医院,我医院有点事。”
“好。”
车程并不长,开到医院大门的时候,远远地就听见里面传来男女的吼叫,随即“轰”的声,大门一边的玻璃破碎,被扔出来的小花盆也遍体凌伤。
傅秦淮拧了眉,看她朝医院奔去。
“你在车里等我,别出来。”李禾吩咐道。
医院大厅,三个男人正围着前台,前台的护士小妹被领头的拎起衣领,挥拳威胁,哭得梨花带雨。
李禾撸起衣袖,上前扒开领头人的手:“您好,我是华北医院的副主任李禾。”
领头的往后退几步,插兜打量她:“李禾?”
“是。”
她站稳脚下,外套有些松垮。
“副主任?”
“对。”
领头男忽然冷哼声:“听说,你对我妈挺照顾哈?咋,徇私舞弊特殊关照?”
李禾语气冷淡:“细心照顾每一个患者,是我的责任。”
领头男:“细心照顾?嚯,我不信你他妈任何生病的都这么细心照顾。钱挺多哈?我都不管那个老东西居然还有人替她交医疗费。”
前台小妹气不过但也着实害怕,藏在李禾身后帮忙哭吼:“你还有没有良心?五十多岁了啃老,拿钱不管妈,胡姨人好善良倒霉她摊上你这么个儿子!”
“小路!”
李禾扭头眼神会意小妹止话别搭腔。
奈何她不受控制,攀住李禾拦她的手往前扑:“人丑又没本事,社会败类走到街边,垃圾都比你值钱…………”
领头男眼神越发凶狠地瞪,后槽牙用力咬得腮帮鼓动,拳头攥紧。
小妹还想继续咄咄逼人,却见领头男扬了拳头。
“老子今儿不仅要砸了你们医院,还要砸了你们人!”
李禾侧步挡在小妹身前,闭眼准备承一拳,等了会都没有动静。
徐徐睁眼。
傅秦淮较领头男高了半个脑袋,居高临下地扯住他挥拳的手,劲道之大,指尖渐渐泛白。
“要不是她在这,你看你还能剩几颗牙齿。”
用力一甩,领头男向后连退两个踉跄才站稳。
“你他妈谁呀?”
“患者。”傅秦淮丢下句,眼神骇人,眼瞳漆黑似深海底,随即挂上些许关切,跨到李禾面前“姐,没事吧?”
李禾摇头,伸手抵住傅秦淮的胸膛,让他站到一侧。
“说吧,多少钱。”李禾直接了当地问。
“这个数。”领头男伸出五指。
“小路,你拿点现金给他,我过会还你。”
“可是主任……”小路困惑,捏紧衣角,傅秦淮亦跟着不解,小声提醒她:“姐,你别怕,他们就三个人,都还没我高,我打得赢。”
李禾摆头拉住他,接过小路递来的几张百元现金,放轻语调:“听话。”
“这还差不多,识相点,多省事。”领头男靠近准备拿钱,李禾突然一把扔在地上。
“拿去滚。”
她似乎在骂人,但话里不见愤怒和气恼,只是有股看不到边的冷漠,不小的威慑力。
领头男也不恼,钱似乎让他得意忘形十分满足,捡完现金,招呼其余两个跟他一道来的小弟,朝医院外走去。
临走时,不忘啐口唾沫。
李禾放松浑身绷紧的劲,叹口气,揉了会鼻梁:“小路,没事吧?你没报警吧?”
小路点头,面上仍有泪痕,边吸鼻子边回:“没有,我记得李主任您说的,没打报警电话”
“那就好,胡姨呢?”
“胡姨还在病房,他没去胡姨那闹太久,就来这边砸东西了。”
李禾沉默会。
“好,麻烦你等会招呼几个人收拾收拾,看有没有受伤的,医疗费用以及医院被破坏的设施费用我包,我去看看胡姨。”
“好。”
小路应下,抹干眼泪,弯腰收拾起前台已经散乱一地的资料。
李禾朝电梯口移动,电梯门开,她回头发现傅秦淮还杵在原地范迷糊。
“你是想跟着我上去,还是想回学校?”
傅秦淮反应过来,小步跑近,单手挡住电梯门,没作多少表情,低头不知道想些什么也没说话。
李禾当他没缓回魂来,任他跟着自己,一路无交谈。
胡姨头发花白,又瘦削不少,靠坐在病床上盯着窗口被风吹起来的蓝色窗帘发呆。
这间病房李禾特意给她留的。
胡姨是外婆的老交好,老伴没走几年,自己患上冠心病住院,独身一人,性子温柔爱安静,待李禾极好仿佛亲孙女。
刚闹事的是她儿子,接近五十岁的男人不工作,整天辗转在灯红酒绿的场所里,隔段时间便来讨钱。
不知怎的,李禾透过胡姨总能瞧见母亲的影子。
“胡姨。”李禾浅笑,轻声唤。
“苗苗来了,过来坐。”
李禾挨着她坐在床边,傅秦淮靠着门沿留在门口。
有风拂进病房,雨后的泥草味,李禾将老人被吹散的碎银发捋齐别在耳后。
“抱歉,又让你们看笑话了,我没法拦他,要死要活他都不在意,他爸从小打他对他不好,我就他这么一个儿子,舍不得······”
胡姨紧紧将李禾的手捧在掌心里,李禾耐心地听。
“胡姨,您放心,我叮嘱过了,没叫保安也没让人报警。”
胡姨微愣了几秒,而后放松地笑:“好,那就好,苗苗,实在对不起,他搞坏你们医院的东西,我都赔。”
李禾拍拍她的手背,起伏的皱纹刻出岁月:“没关系胡姨,他只是动静大,没弄坏太多东西,您别担心。”
胡姨看着眼前的姑娘,眼纹都溢着温柔,老人的眼神被岁月沉淀得太久了,目色浊清,她淡淡的笑容与愧疚和心疼纠缠。
胡姨垂眸摇头,李禾抚去她眼尾的一滴泪。
“你外婆最近好不好?”
“好,养老院生活清闲,我得空就能去看她,哪天我把她也带来,你们说说话好不好?”
傅秦淮视线停在她的背影上,听着她的声音,万般柔情向上涌动,他极想过去,却又不敢打扰。
这一幕,让他难受,胸膛里似乎闷着什么,他看着那个身躯小小的人,想着方才她的冷静沉着,她的顾虑,她最后的不屈。
他觉得她不该与这个“李主任”沾边。
傅秦淮有些泪眼朦胧,他不知道自己是被什么戳中了感动点。
他张了张嘴,一种欲望强烈得让他想要喊她的名字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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