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要下雨,娘要嫁人。
不!
是天要下雨,“良”要抢人!
小雨落得稀疏,车前的雨刮器很轻松地扫货,傅秦淮时不时瞄眼内视镜。
李禾肩披长发,破天荒的殷红嘴唇,撑了张淡妆面容,温软的眼睫在眼下留下一片阴影,她任由怀里的人给自己轻轻地补上层薄薄的腮红,嘴角扬抹温柔,而抢他女朋友的黄秋良此时笑得比任何时候都要开心。
副驾驶座空落落的无人,原本堆满了傅秦淮出发前买的大堆零食,现在竟只能亲眼看着它们一个一个被喂进黄秋良的嘴里。
“再看也不完全是你的,看路!”黄秋良扬起下巴,洋洋得意,边说着还边给李禾塞块薯片。
原本零食不进的李医生居然喜滋滋地接受。
傅秦淮手开慢车,遭乱的心情被人给上重重一击,他比之前更想手刃了过笙,握紧方向盘:
靠!等回去了一定削他。
出发前,黄秋良手挽李禾从大楼门口出来。
他第一回见她着妆出门,柳叶眉下的长睫毛忽闪忽闪的,挺鼻舒舒服服地坐在面中央,两颊稍粉,一双本来盛装世俗的眼睛变得晶亮,眼眶周围颇淡的豆沙红,眼尾带出条上扬眼线······
他很轻易地又闻到那股桔梗香。
所以傅秦淮牵过李禾,眼睛都没眨一下地道谢:“谢谢你送她下来。”
黄秋良出他意料地抱着她的手不放,李禾致歉:“我带秋良跟我们一起去看外婆,顺便带她散散心。”
他幻想的二人世界瞬间破碎,傅秦淮的心情就此变得跟今日天气一样的烦闷。
男朋友变司机,也仅仅一个决定的时间。
外婆所居的阳光敬老院在北山上,四面绕林,空气清新,跟郊外比也没得说,唯一不足的就是周围的便利店铺少了些。
从城市中心开车走高速约莫五十分钟,高速两道的狗尾巴草冲得老高,草种子借风荡漾混进车窗缝隙,车内人连打好几个喷嚏。
中途傅秦淮拐进家服务站,给车加油的同时买了点吃食,黄秋良横躺在整个车后座呼呼大睡,李禾如他的愿,得空坐上副驾座位。
“给。”
塑料袋里一堆五颜六色的包装零食往她腿上压。
李禾在心里默默地数数量:“我不喜欢吃零食。”
傅秦淮没理她,神情严肃,板着脸,等油加完付了钱,从左边上车,迟迟不燃火。
“秦淮?”李禾提醒他。
他看眼零食袋,翻手往里挑了包原味乐事整整齐齐地撕开大口,又捡出片目测最大的薯片递到她嘴边。
另只手很贴心地拦在嘴下,防止没吃进的薯片碎掉落。
她狐疑地看他眼,还是两口咬完他拿来的薯片。
傅秦淮这才罢休,称心如意地点点头重新发动车子。
李禾别过头,单手靠着车窗沿撑住下巴,掩嘴偷笑。
哪有这么点事都吃醋的。
他今天穿得莫名正式了些。
含墨玉一样的瞳眸,利眉斜斜地横在发鬓两边,发型梳得规整,发尾往正确的两边方向偏,李禾本想揉他的头发,倒被他躲开。
他开玩笑地解释道:“姐,头可断、血可流、发型不能乱。”
李禾不信歪理,明明之前就能碰的。
傅秦淮着身黑长款风衣,看着有丝紧张,抓方向盘的指头隔间隙跳动,他眉梢始终没能舒展。
明明高速走直线,他注意导航的次数却异常多。
她更不知道他早六点就睡不着地起床,整理仪态足足半个小时。
眼皮子犯困,李禾睡着过去,醒来时车后座隐约有人打呼,傅秦淮一动不动地看手机。
她打个哈欠。
“醒了?”傅秦淮揉揉鼻骨,眉眼弯却,风衣外套已然盖在她身上。
“嗯,到了吗?”李禾应,摇下车窗,疲乏略减。
“到了,在山脚下,等会提东西要走上去。”
“东西?什么东西?”
他下车拉开后备箱,两个箱装补品和一塑料大罐的牛皮糖及牛扎酥。
“我不知道婆婆喜欢什么,就随便买了点。”
补品最外层的塑料薄膜都还没撕开,李禾心底温软几分,拥着他给的风衣外套,娇嫩的菊香。
“你多久买的?”
傅秦淮挠挠后脑勺:“就早上时候。”
“好,我去叫秋良。”
上山的阶梯窄小,虽然去年翻新过,也不过是多了外围的扶手栏杆,毕竟敬老院里无伴无子的太多,没有谁愿意真的离山,也无处可去。
踩着泥芬芳爬梯子,黄秋良走在末尾揉搓眼睛嚷困,李禾累得很快,过不了五分钟就要求歇会。
山半腰的木亭顶的招牌镶了两字:云蔚。
云亭柱被岁月啃食得面目全非,木质疏松,坐人时“吱呀”响得厉害,好歹活过这么多年,还是承得起三人的重量,垮不了。
基本没有人对它进行维护,除去傍在它旁边的新树。
“我不行了!早说就不来挤兑你们的二人世界。”黄秋良哀怨着扇风。
“你现在走也来得及。”
他真这么想。
“苗苗,你出汗也出得太多了吧?”
李禾背后的衣襟湿去大片,喘气略急,断断续续地回:“没事,这几天没睡好。”
敬老院有些年头,大门顶的“阳光”俩字被水洗一样,只看得清偏旁部首。
就近的保安亭里放着电视剧,两只脚合着灰色脏袜高高翘到窗沿。
中年男保安闭眼小憩,李禾连续喊过好几声才醒。
“干什么的?”保安拿衣袖擦净嘴角的口水,紧盯傅秦淮手里的箱子。
李禾开口,语气里掺杂怒意:“看人。”
“先来登记,箱子里是什么?”
傅秦淮礼貌地说“补品。”
“不行,大件带进去都要给钱,要么把东西留在这。”
“我靠?这几小样算大件?”脚臭弥漫,黄秋良捏紧鼻子,鼻音浓重里亦透出股难以置信。
李禾倒很平静:“多少钱?”
“两百二。”
一楼应该是棋牌室,麻将碰撞声激烈地响,楼下的花坛黄澄澄的一片,横尸遍野,整个敬老院凭一眼就能看完,小的可怜。
李禾穿梭在间间麻将房里没找到外婆,索性直上三楼用力敲起之前外婆在电话里通知她的308的门。
“来了。”
拖鞋摩擦着地板慢慢地移动。
门开,李禾冲进屋,把怀里一大包没吃的零食扔在外婆的床上,怒气横遍屋子。
“这就是你说的住的好的养老院?英姨呢?啊?怪不得你每次都不让我来,电话也少给我打,你好意思骗我吗?你自己去看看,你给我说的美花园里能长出来几个活物?健身器材一踩就烂,保安可有可无,你一个人跑到这来干什么?疯了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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