五坊。
雕坊、鹘坊、鹞坊、鹰坊、狗坊。
成立之时,是为了有规模的豢养一系列猛禽猎犬,以备皇上打猎所用。
而现在,他们明面上做的是驯兽师,饲养员的差事。暗地里却以五坊所需为借口,因利乘便,仗势欺人,行一切中饱私囊之事。
原先“五坊使”是由武官担任的,这些年转移到了宦官手里,坏风气更是积重难返。
早有耳闻。
只是姐姐这回公然写入文章里,没准是亲身遭受了什么不愉快。
于是,趁着今晚姑姑去御书房值夜,我悄咪咪的问她。
“姐姐,你是不是也被勒索了?”
她拄着脑袋:“也算,也不算。前段时间我不是想着赚些钱还给姑姑么,就打听来个门路,可以往五坊送些珍禽异兽过去。要是被相中了,能换些银两呢。不成想,我辛辛苦苦逮了个怪鸟,结果非但把我的鸟没收了,钱也没给,能不叫人生气么!”
说着说着,姐姐已经摩拳擦掌,准备要老虎发威了。
我眨巴眨巴眼睛:“啥怪鸟哦?”
她两手笔画出个圆:“像个车轮。”
还有像车轮的鸟。
姐姐一挑眉,向我侃侃而谈:
三月初的时候,你被圈在仙居殿,姑姑心情也不好,家里头沉沉闷闷的,也没个人和我说话。
我闲不住,趁没熄灯,就出去散散步吧。
你也知道,咱们这些人散步的地方最多在外头学舍长街。若是无事在身,比邻的大路,东一竖街是不能闲晃悠的。就南到晒衣场,北到永巷这段距离。
出了寝所,学舍街上冷冷清清。
到了这会子,一向是宫灯也没有几盏的。
给各屋里送恭桶的马车,也在这时候从寝所大院出来了。车轮骨碌碌,骨碌碌,在晚上发出的声响超级明显。
他送完了咱们这边,还要去给永巷送。
我就漫无目的的远远跟着马车往北晃。主要是马车上一左一右挂着俩灯笼,也是个亮儿。
可突然一下,我眼瞅着马车掉下了一个轮子,骨碌碌的朝我滚过来了。
我朝马车喊着,轮子掉了,轮子掉了。
车把式跟聋了似的,只管赶着马往前。别看这车又脏又破,倒是真结实,缺了个轮子也能照常行驶。
再说那车轮。
远远看着,也就是个普普通通的木车轮。
结果越滚越近,速度跟着慢下来,这就开始变得有些奇怪了。
变毛了,不平整了,蓬起来了。
当到了跟前,我俩眼珠子都要瞪出来!
好家伙的,
是个怪物……
就这么一只鸟……当间一个头,一圈八个头,总共是九个头……滚动的时候,就靠一圈的脸,在地上摩擦摩擦……不不,它原先应该不仅是九个头,应该是十个。其中有一个头被砍了,所以只剩脖子,还滴答流血呢……
要不是它浑身有毛,跟水鸭似的,我真的断定不了它是个鸟。
而且还有翅膀。
怎么说呢,这家伙就像是个连体婴,九个连成一个,每副身体都有两只完整的翅膀。扑腾起来,互不相让!你说,这不就完完全全是连体婴的路子么?
—————
听到这儿,终于轮到我说话了。
我几次欲要打断,都被姐姐的话语带入更深一层的好奇中去。
“那你摸它了吗?是热的不?是活的吧!”
姐姐点头。
“肯定摸了呀,要不然怎么送到五坊去的。”
“一开始也是试着触触,就跟摸到水鸭,鹅雁的手感差不多。”
“搔上几下,它叫了,我这才知道它的叫声就是车轮滚动的骨碌碌声。怪不得方才马车过去,声音大的出奇呢。”
我又问:“它真的能做车轮?你确定?”
姐姐忽闪着大眼:“当然确定!你是没见那结构长的,有轮毂,有辐条。搭配的特别好。我逮到它后一骨碌,就滚起来了呗。滚的越快越像车轮,停了就是鸟。”
我的小嘴咧的跟布口袋似的。
“喵喵咪呀,最近的妖也太多了吧。有死去的水猴,再加上这个。不会都是咱们妖族撒出来的吧?”
“谁知道呢。咱们妖族都是正经在编制的妖,但这些,更像是散妖,靠自己修炼出来的,或得了什么机缘。”
“那后来呢?你要捉它,它就老实给你捉?”
“对呀,特别听话。”
“那既然当面送到,五坊的人为啥抵赖?”
姐姐一伸懒腰,“所以说五坊小儿各个都是泼皮无赖呀。当时看见这鸟,还叫了他们坊使过来。不成想,人一来就变了脸,非说我这鸟来路不正,叫我速速走人。若是不走,还要去上头告我的状呢。”
我抿着笑:“可是按照姐姐的脾性,不会就这样甘心吃个哑巴亏吧?”
姐姐志骄意满的一晃头。
“所以收集五坊罪证,写文章抨击了呀。哼哼,小猫蛋子,你以为老姐我只会一味使强?上回在学舍,为了抢你,还跟那个玫姨打了一架,结果非但目的没达到,还害得自己跪肿了膝盖。所以说呀,我也提升了!今日的老姐,已经在拥有力量的前提下,参研起了方式方法!”
我呱呱鼓掌!
“老姐真棒呀,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。”
“对了老姐,你后来替我感谢过红红没有?她那天扑出来帮忙打架,也怪够意思的。”
不成想姐姐眼睛一翻:
“那个臭狐狸,哼哼。”
“要是没有她,最多推搡两下。她一口咬人家手上,这才在太后宫外罚跪的,谁知道安了几份心。”
我凝起眉头:“你也把红红想的太坏了。大家的原身都是兽类,逼急了肯定有野性的。你这样说,要是叫红红听见,她会寒心的。”
结果话音没落,屋门吨的一声。
仿似被谁推了一下。
我一惊,糟了糟了,不会是红红来串门子,正好被她听见了吧!
起身去看,来人是谁,结果屋门又吨吨几下,一股子力量太小,推不动的样子。几个来回,这才给艰难的推开了。
下一刹,我和姐姐都变了颜色。
天了噜。
是个车轮滚进来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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